公主与神猫
(篇幅很长,看,得需要耐心。)
一、阿黄
母亲心善,总喜欢喂养那些到家门口乞食的流浪猫狗,久而久之,我家附近的流浪动物们就把我家当成了救助站,每到饭点,呼朋喝友、相约而来,围着母亲又叫又跳,好不热闹,母亲也不厌其烦,给每一个有名字或没名字的小动物都准备一份食物,不但要承担起调解小家伙因为抢食而发生的纠纷。还要限定猫狗们吃饭的时间,因为房檐上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俗话说“丑人多聪明”,猫也亦然,在这群流浪猫中有一只比普通猫大了近一倍的老猫,圆圆的脑袋,三角眼,一身黄毛,毛质粗糙,还有些开叉,一条腿好像还骨折过。就是这样一只丑猫,却深谙溜须拍马之道,每次进餐前,都要冲我母亲叫几声,然后跑到母亲腿边亲热的蹭来蹭去,仿佛是在感谢母亲一般,这老猫还非常斯文,吃东西从来不抢,总是让着其他流浪猫。并且在母亲喂麻雀的时候很自觉的承担起驱赶其他流浪猫的任务,尤其是这老猫看那些麻雀的眼神,充满了善良和慈悲。我总感觉这老猫属于那种大奸大恶之辈,但是母亲却非常喜欢,于是乎,野猫登堂入室变成家猫,赐名阿黄。
二、媳妇儿
我媳妇很漂亮,从小就被当作公主,受尽溺爱,长大后从里到外透着那么一股公主气质,这种气质当然不是那种知书达理、聪慧贤淑,而是飞扬跋扈、颐指气使。人家这种公主气质是有渊源的,一是家庭的教育,二是历史的原因,媳妇是满族,那可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皇族,有没有那种血统不可知,但是电视教育却难以忽略,电视里多如牛毛的各种格格张牙舞爪,生活中与那些格格们一个民族的自觉就沾染了皇气。我总是一本正经的拿着史书告诉媳妇她爷爷的爷爷是宫里人(这是我的原话,反正我媳妇听不明白)。而对这句话非常受用的媳妇也每次都欢天喜地的去洗衣做饭。被一位公主伺候,特惬意。
媳妇的性格决定了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和憎恶一切丑陋的事物,这一点从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帅气潇洒她对我如醉如痴结婚后我脑满肠肥她对我恶言恶语上就足以证明。所以,丑陋的阿黄自然就不招我媳妇待见,阿黄在我家定居的第一天,漂亮的媳妇就对丑陋的阿黄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怒,对阿黄从精神上进行了一连串的打击,精神上的打击无非就是讽刺和辱骂,但是我媳妇骂人的词汇严重匮乏,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有时候我睡不着就去招惹她让她来骂我,很有催眠效果。这些讽刺和辱骂对于略懂人言的阿黄更不起作用,但是阿黄却神奇的会翻白眼,媳妇刚骂了几句,阿黄一翻白眼,转过身翘起尾巴给我媳妇露一屁眼,气的我媳妇七窍生烟,我媳妇气急了就会使用暴力,通常对我使用暴力就是用她那漂亮的小皮鞋踢我肥硕的大屁股,对于丑陋的阿黄,媳妇自然舍不得自己的皮鞋,并且她也不敢,我没有锋利的爪牙但是阿黄有。皮鞋用不成还有其他物体,站在一旁看笑话的我搬不动,但是我手里的扫把媳妇可是使的轻巧自如。阿黄正在为自己的胜利摇头晃脑,扫把便结实的抽在了它那毛都黏糊成了一团的屁股上。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三、第一战
媳妇在厨房开心的洗着碗,但这种开心没持续多久,女人洗碗和男人蹲厕所,思维都比平时敏捷和活跃。很快媳妇就明白了又上了我的当,但是碗洗到一半也只好继续下去,只不过那碗洗的如同家里进了秧歌队,锣鼓齐鸣。
我叼着烟,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男人女人们死去活来,正在感慨生活是如此美好的时候,忽闻厨房里一声惨叫,顿时惊的我一身冷汗,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碗割破了我媳妇那娇嫩的小手,这以后的碗就得我来洗,在蹿向厨房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温柔的安慰,怎么着也得让媳妇把洗碗这份光荣的事业坚持一辈子。
媳妇面色惨白的以金鸡独立的高难度动作不停的跳动保持着平衡,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皮鞋,双目圆睁,脸皮抽搐,小嘴不停的蠕动,似乎在咒骂着什么。这种场景让我有些莫名其妙,刚要发问,突然就见一只皮鞋伸到了我的嘴前。
“你看着是什么?”
我一看,皮鞋底部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出于好奇,我又仔细的闻了一下,顿时一股恶臭直冲脑门,熏的我站立不稳,我赶紧后退一步,掩鼻问道:“这是什么?臭鸡蛋?”
“是猫屎,那该死的丑八怪,老杂毛,死瘸子,我洗碗的时候听见那丑八怪叫了一声,一转身就感觉脚下踩着了黏糊糊的东西,我脱下鞋看的时候不小心又深吸了一口气,这只该死的、无耻的、毛都开叉的、屁股都不擦的死瘸子,无法无天,它竟然敢把屎拉在我的脚下,士可杀不可辱,我要杀了它!”看来愤怒使人升华,我媳妇头一次能如此清晰的将一件事叙述清楚,用词也非常得当,还有一句成语,虽然“士可杀不可辱”用在此处显得过于夸张,但也无不可。
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作出同仇敌忾的样子,身先士卒的去追杀阿黄,但是看到媳妇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可我知道此时发笑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咳嗽了一声,劝媳妇道:
“算啦,和一只猫生什么气嘛,猫哪有那么聪明,它肯定不是故意的。”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谁让你要冲着猫屎吸那么大一口,当然难以下咽了。”
幽默不但能使人发笑,还能使自己憋住的笑爆发,我知道要坏事,大笑的同时赶紧下蹲躲避,一只皮鞋嗖的一下从我头顶飞了过去。
毕竟我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看热闹的,罪魁祸首是阿黄,媳妇见一击不中更是对阿黄深恶痛绝,提起扫把,一阵风般的一瘸一拐的冲了出去,顿时院子内人吼猫嘶、鸟飞狗跳。
媳妇光着一只脚站在院里会着凉的,我急忙将那只沾了猫屎的鞋冲刷干净送了出去,此时战斗已基本结束,媳妇那公主身体是无法打持久战的,剩下能做的就是骂阵了。
一群流浪猫狗挤在院门前瑟瑟发抖,母亲在劝着吐沫横飞的媳妇,也该这些小猫小狗们倒霉,事件正发生在进餐的时候,阿黄不知所踪,其他的小动物们当了替死鬼,看着手持扫把如天神一般的媳妇,小动物们眼里充满了绝望。
此情此境让我欣喜不已,媳妇居然懂得先关门再打猫,有长进啊,连三十六计中的瓮中捉鳖都用上了,平时在对付我的时候总能让我逃脱,这回对付猫的时候长心眼了。“人在战斗中成长”。伟人的话大有道理。
可能是由于媳妇骂人就那么几句,没过多久小猫小狗们便没有了最初的恐惧,翻墙的翻墙,钻洞的钻洞,纷纷离去,见时机已到,我诚惶诚恐的将鞋送到了媳妇面前。
“不要了,你给我买双新的去。”
闻听此言我悲愤欲绝。
“阿黄,你个该死的阿黄,我要宰了你。”
四、第二战
一战过后,阿黄大胜,没占到任何便宜的媳妇自是不饶,甚至使出了回娘家这种类似核威慑手段相要挟,定要置阿黄于死地,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令我钦佩,那种闻之色变荡气回肠的豪语令我汗颜。
“弄不死它,我跟它姓。”
阿黄在不经意间做了件让我开心的事情,我只有微尽绵薄之力为它求得一线生机,然而我人卑言微,父母在我媳妇的哭诉中将我列为阿黄一党,并且人毕竟比猫重要,于是家庭会议一致决定由我去处死这只无法无天的老猫。
正当我绝望无助的时候,放学归来的女儿却使决定发生了改变,女儿也是极为喜欢小动物,平时上学书包里背的火腿肠全喂了沿途的流浪狗,当得知要处死阿黄,女儿极为愤怒,当场痛斥我没有爱心,女儿不会指责爷爷奶奶和妈妈,批评我也是类似指桑骂槐的一种策略。女儿的态度使得我父母临阵倒戈,情况顿时对媳妇有些不利,但是媳妇所具备的美德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那种被美赞为“坚强”的顽固暂时发挥了作用,家庭会议处在僵持阶段。
还是那句话,人总比猫重要,女儿作出了少许让步,最终决定将阿黄送走,执行人依旧是我。
你要问我什么最美好,那就是腰里揣满钞票,美女在附近招手,这种幸福的感觉冲击的我头晕目眩,我渴望着时间就此永恒。
“死猪,赶快给老娘滚下楼来。”
一声怒喝,让所有的幸福都变成了云烟,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叹了口气,焚琴煮鹤这词简直就是为媳妇量身定做的。
“你这头死猪笨猪,你不是把死瘸子送到十几公里远的地方吗?这怎么又回来了,快给我滚下来,你看这死瘸子在干什么。”
死瘸子?阿黄?我一个机灵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我的确是将阿黄送到了十几公里远的地方啊,与它挥泪告别的时候我估计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它了,没想到这才两天,它居然跑了回来。
在媳妇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中我冲到了一楼,只见一楼的卧室里,媳妇和阿黄正在紧张的对峙。
媳妇这次换了把重武器—拖把,犹如一个即将冲锋的战士,前弓后蹬,双目圆睁,浑身发抖,嘴里左一个猪右一个猪的吆喝着我。
阿黄则充分发挥了它的本能,站在床上,弓着身子呲着牙,后背和尾巴的毛直竖着,凶恶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对,那绝对是嘲弄,一种略带轻蔑的嘲弄。
媳妇不用回头,从那种如似坦克开过来的声音中判断出我已到了她身后,于是站直了身体,如同一个骄傲的将军向自己的士兵交枪,把拖把恶狠狠的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一指阿黄。
“它死,要么你死。”
阿黄见到武器到了我的手中,顿时也放松了下来,一转身,以一种四爪朝天的姿势躺倒在了床上,临躺下时还挪了挪屁股,避开了旁边的那一滩尿和一坨屎。
媳妇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
“简直是欺负人啊,在床上拉屎撒尿,还要咬我,我不活了,连只猫都来欺负我,老公,你要替我报仇啊。”
多少年了,媳妇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冲我撒过娇了,心潮澎湃的我冲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我的阿黄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拍了拍媳妇的肩膀。
“多大点事啊,说的跟临终遗言似的,乖,不哭。不就一只猫嘛,我来处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没等我用熊抱挽留怀中的美人,媳妇就极为敏捷的跳离了我的怀抱。
“快快快,给老娘宰了它。”
我遗憾的叹了口气,过去貌似凶恶的抓起阿黄,走向门口。
一出门,我在阿黄耳边悄悄说道:
“放心,今天周末,我女儿再家,保你没事。”
阿黄会意的冲我眨了眨眼睛。
第三战
女儿是红太阳,女儿是舵手,女儿是灯塔,女儿指引的方向就是家要前进的方向,女儿的意志就是家的意志。
阿黄除了受到严厉的指责外毫发无伤,但是再次被送走那是肯定的了。女儿决定,至少送出五十公里以外。
第二次坐汽车,阿黄比头一次的抓耳挠腮从容了许多,蹲在副驾驶座上,阿黄凝视着窗外,若有所思。
我觉得很有必要对阿黄进行一次道德品质教育,阿黄的行为的确有点过火了,这哪像一只高贵的猫啊,真正高贵的猫都是那种依赖在女主人的胸口,用毛茸茸的大脑袋拱来拱去,让旁边的男人羡慕的两眼发红。阿黄这种粗鲁野蛮、睚眦必报、用屎尿恶心人的行为简直是在丢猫族的脸。
“阿黄啊,别整那些屎尿恶心人,那显得你很没素质,你可以用其他方法啊,比如说,你完全可以利用你锋利的爪牙来达到目的,我的意思可不是让你去咬我媳妇,我媳妇切菜伤了手都要住院,要是被你咬了那还不得去化疗啊。告诉你个小秘密,我媳妇对她的那些衣服裙子视若珍宝,你可以......嘿嘿!”
说完我摸了摸阿黄的脑袋,阿黄回过头用它那对三角眼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我,一张嘴,一股花花绿绿的液体喷播而出。这家伙,晕车了。
一到五十公里我就停下了车,女儿的命令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拎阿黄下车,我向它郑重告别,第一次送走阿黄我说得是“再见”,这一次我说:
“期待与您再次并肩战斗。”
我迷迷糊糊的生活着,时间也在迷迷糊糊的度过,二十天了,在我的期盼中阿黄始终没有出现,五十公里对猫来说应该类似于长征,并且一路上危机四伏,它估计不是成了哪个流浪狗的早点就是成了哪个流浪汉的晚餐。
劳累一天,回到家里看到女儿欢快的笑容,一身的疲惫便会消散无形,期待着天伦之乐的我一进家门,赫然发现媳妇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傲立院中。
心中咯噔一下,我迅速停下脚步,大脑飞快运转,把自己从早晨出门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回放检查,没什么不对啊?难道是?两年前洗桑拿的事情被媳妇知道了?不可能啊,和我一起洗桑拿那哥们一年前就因为车祸去找上帝了,死无对证,不可能东窗事发呀。
正当我惶惶不安时,媳妇挥了挥右手的菜刀,左手遥指半空。
“你看!”
“这是什么造型?双手拢在袖中那是大汉公主;双手交叉抚胸那是大唐公主,手捏兰花那是大宋公主,低首垂眉那是大明公主,双手叉腰那是大清公主,您这造型,应该是奥特曼。”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不是让你看我,你看房檐上。”
“阿黄?哈哈,你终于回来啦!”当我顺着媳妇手指方向看到了房檐上那一团土黄,立刻激动的喊了起来,最然阿黄瘦了许多,但是那龌龊的形象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它。
“这个死瘸子回来了你很开心是不是?你到底把它送到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它还能回来。你看它都干了些什么?”
媳妇变戏法般拿出了一件长裙,只见那裙子下摆已经变成了若干布条,在风中摇曳。
“咦?这裙子满富有非洲情调嘛,亲爱的,你穿上它可以跳草裙舞了。”
“睁大你的猪眼看清楚了,这裙子是被那个死瘸子撕烂的,它把我的裙子撕烂后还挂在院子里,我下班一回来就看到了,它欺人太甚。”
我抬头看了看得意洋洋的阿黄,这家伙也太聪明了,不但能从五十公里外回来,居然在晕车的情况下听懂了我的话,“神猫啊”我感慨不已。
“闭住你那张鸟嘴,现在立刻马上把它给我抓下来大卸八块以解我心头之恨,我恨不得把它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我要把它砍头腰斩点天灯,我要上刀山下火海灌辣椒水......”
从媳妇混乱的语句中我知道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急忙上前安慰。
“别介啊,这么狠干嘛。这年月,惩恶扬善的事连人都不干了,一只猫却干的孜孜不倦。太难得了。”
老经验害死人啊,本以为我这句话媳妇至少得思考半小时才能体会出其中的真谛,两秒后,菜刀霍霍向猪羊,我左奔右突,哀号连连。
父母和女儿的归来结束了我的恶梦,阿黄则施施然下了屋檐,晃着它那脏屁股溜达到女儿面前索要吃食,混不在意它犯下的罪行差点让它的战友变成刀下之鬼。那种狂妄的无所畏惧的悠然自得气的媳妇几欲昏厥。
家人对于阿黄能从五十公里外回来皆表示惊叹,并且对于阿黄只针对我媳妇的报复行为也均感神奇,于是一致决定只要其痛改前非不再欺负我媳妇,就将其正式接纳,成为我家一员。
媳妇虽然不愿意,但是要让她自己动手杀了阿黄她还真下不了手,媳妇其实是非常善良的,曾几何时,夏日半夜,媳妇听到有蚊子在卧室巡弋,便起床开灯坐于床头,看着蚊子在我身上喝血,她也不忍心将其杀死,并且她唯恐蚊子暴饮暴食影响健康,待蚊子吃饱喝足后轻挥玉手将其赶走,然后再将我唤醒,告诉我她对小动物是多么的富有爱心。
父母从佛教的角度上劝告媳妇应该善待这样一只聪明绝顶的神猫,我则旁征博引,向媳妇证明古今中外所有的皇家贵族都对养猫情有独钟,一个不养猫的公主,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女儿蹲在阿黄面前,小手点着阿黄的脑门。
“做猫就要温顺,像我爸爸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才会有你生存的天地。”
对于女儿的言论我表示了抗议,女儿头也不回。
“老爸你可以保留意见。”
其实对于阿黄的聪明我媳妇也是颇为惊叹,只要阿黄不与她作对,她还是能够无视阿黄的存在,而且,争斗还是因为媳妇对阿黄的辱骂引起,在家人的努力下,媳妇表示对阿黄不再计较。
闻听此言,阿黄来到媳妇脚下,对媳妇轻叫了两声,表示了一下它的歉意,至此,一场人猫之战落下了帷幕。